“其实,我在青州时便已经听闻沈太尉遇难的消息,当时我同官府一同前去坍塌地寻的人,在探查的过程中,我发现坍塌的地方有异,原本告知青州官府去探明原因,可他们顾左言他,似乎在掩饰什么。于是便趁着四下无人时独身去了坍塌处仔细勘察,也查了官府一些文档,发现那里曾经是一处矿场,原本官家采矿都是有规定的,在开采的过程中要实行保护性开采,能合理利用矿山的资源,也要保护矿山不被过度破坏。”
沈惜辞闻言不禁蹙眉。
裴梓淮见状,接着道,“那座矿山不过才五年时间,便已经资源枯竭,无矿山可采,成了一座空壳山之后,官府为了掩人耳目,便用泥土填埋洞口。我原本想将这事报告给朝廷,可我爹不知从哪里知道了消息,硬是把我从青州召了回来。”
“所以你的意思是那座山体是因为采矿过度才导致的坍塌?”惜辞不由问道。
裴梓淮点了点头,\"不错!听活下来的人说,那日在青州修整时,高渊他们不知是买通了狱卒还是什么,竟半夜从官府的牢里逃了出去,恰好就逃到了那座山,沈太尉他们派人去找时,便发生了山体坍塌,酿成了这后果。”
说完裴梓淮看向她,“高渊他们如今不知所踪,我怀疑此事或许没那么简单。”
“李光义可有察觉此事的蹊跷?”
“因着我爹不让我插手此事,我便将这些疑团跟他说过,让他进宫去找陛下派人调查,他也答应了,想来陛下眼下应该也知道了。”
原以为只是一场偶然的山体坍塌,却不想又扯出这些事情来,沈惜辞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高渊他们会不会暗中和青州官府勾结好了趁此机会将矿山之事隐瞒过去,同时又把我大伯父害死?这个可能性也有啊。\"
“眼下还没有证据,也不好说。”裴梓淮沉吟片刻后又道,\"不过这件事情牵扯甚广,又涉及朝廷命官,想来陛下那边不会坐视不管的。”
一壶热茶已经见底,下雨天,天色阴沉,风也愈发冷冽,裴梓淮掏出银子放在桌上。
“店家,这伞可卖?”裴梓淮询问。
沈惜辞看了看角落有些陈旧的油伞道,“这伞一看就是店家他们自用的,哪里会卖。”
老板看了一眼他们身上微湿的衣裳,又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一大锭银子,忙道,\"公子客气了,你既然来我店里,那就是看得起小店的东西,不过是一柄伞而已,你们便拿去吧。\"
裴梓淮笑了笑,\"谢了。\"
随后他解开身上的披风,披在沈惜辞身上,沈惜辞一怔,下意识推拒。
裴梓淮却紧握着她的手,不让她脱下,直到将外袍盖好了她的肩膀系好,才收了手。
雨势越来越大,街道两旁早就没有人影,沈惜辞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怔忡。
\"在想什么?\"
他转身,对上她呆滞的眸子,唇角漾起浅浅弧度。
沈惜辞摇摇头,“没事,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说完,她率先迈开步子往前走。
裴梓淮打开伞,快走了几步,与她并肩而行。
两人走出茶棚,雨势依旧滂沱,丝毫不见减弱的趋势。
裴梓淮将伞倾斜过去为她遮挡。
沈惜辞抬眸看了他一眼,随后又垂下头去继续走着。
两人并肩而立,裴梓淮一边已经湿了大半,身上还有雨水顺着发梢滴落下来,却浑然不觉。只是积水稍深,沈惜辞的下裙和鞋袜也开始浸染。
裴梓淮忍不住弯腰,替她拭去脸颊上的水痕。
\"辞辞。\"
他轻唤她的名字,眸子温柔缱绻。
辞辞?他怎么突然喊她辞辞?
沈惜辞的睫毛抖了抖,没有出声。
裴梓淮轻笑一声,\"怎么?我唤你一声辞辞,便让你觉得别扭了吗?\"
沈惜辞的嘴唇动了动,却始终没有吐出半句话来。
裴梓淮又低下了头,看了看自己,再看看她,忽然道:\"方才我也这样唤你,你都没有反驳。‘
“......”方才自己心思根本没在这上面,都没注意他的改口。
“回去不要再胡思乱想了,逝者已逝,生者犹存,这世上有些事情并非你能力所及的,我们也没法阻止它发生,只是,你若是心里真的难受,可以尽量发泄出来,别憋在心里,情绪一旦压抑久了,对身体无益。”裴梓淮语重心长道。
“我知道了。”沈惜辞闷闷的应了一声。
裴梓淮依旧送她到了沈府不远处的树下,才停了脚步。“鞋袜都湿了,赶紧进去换身干净的衣裳,喝点姜糖水驱驱寒。”
“今日多谢你了。”沈惜辞对他道。
裴梓淮将伞交到她手上,“快进去吧,明日我也会和我爹过来吊唁沈太尉。”
虽说沈裴两家向来没什么交情,但至少没有明目张胆地撕破脸,一同在朝为官,有些时候,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的,至少两家的长辈这些年来一直是这样维持的。
\"恩。\"
看着沈惜辞进入府内,裴梓淮方才离去,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回到竹子铭苑。
白缇看她鞋袜湿透,赶紧让丫鬟取来干净的素色衣物给她换了下来,随后又端上热腾腾的姜汤,伺候着她喝下了。
\"小姐,奴婢刚才出去倒了一碗红糖姜汤,您喝了以后会暖和一些。\"白缇说道。
\"恩。\"沈惜辞轻应一声,将视线投向窗外。
府中的事宜有长辈们打理着,沈惜辞除了和几个小辈换着守灵,基本不用操心其他事宜。
“如今府上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大哥哥和二哥哥他们什么时候能知道消息。”
“国公爷那边已经差人将信寄出去了,相信很快就有消息传回来了。\"白缇轻声安慰。
沈惜辞喝完姜汤,看桌上有封未署名的书信。
“这是什么?”
“哦,这封信是方才有个人送过来的,说是有人托她务必交到小姐手上,奴婢也不知道是谁写的。”
闻言,沈惜辞拆开书信,里面只寥寥几句话。
“今在乾州,一切安好,勿念!”
这字迹沈惜辞再熟悉不过了。
她看了一遍,将信给白缇看。
“这......这不是随衣姐姐的字迹吗?”
沈惜辞示意她噤声,白缇会意,连忙将口中的话咽回去,只点点头,道,“她竟然真的安好,奴婢真是太高兴了。”
沈惜辞也算心安了,只是当时她不是让随衣去临安吗?怎么却跑到乾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