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墨言坐在椅子上,杜若锦站在他的身前,高墨言搂住她的腰肢来,将头埋在她的怀里,似乎是想要浸在这芬香中,永远不再起身。
他闷声说道:“你为什么不问,我杀了谁?为什么杀人?”
杜若锦用手把玩着他的头发,淡淡说道:“何必要问呢?你能好好的回来,就胜过一切了。”话音刚落,便感觉到高墨言落在自己腰肢的手臂越发用了一分力。
高墨言将杜若锦拦腰抱起,走近床榻,望着杜若锦眼神缠迷,说道:“你真是一个奇怪的女子……”
床帏帘幔,春色旖旎,任凭呻吟惊醒了那窗外的月色漫天……
待到风平浪静之时,杜若锦偎依在高墨言的怀里,用手勾住高墨言的脖颈,轻轻在他的脖颈间呼气,试图呵痒他,高墨言反手将她制住,在她耳边低语道:“怎么?我刚才的努力,都不能让你安静下来吗?”
杜若锦轻笑,说道:“只有你努力吗?我不是也很努力,一直努力得……忍受着。”
高墨言闻言不悦,将杜若锦紧紧箍制在怀里,沉声说道:“忍受?我一直认为你在享受。”
杜若锦就只顾笑,不肯接话,两人相拥着,房间里那高温骤降后,却是淡淡的暖意,在杜若锦看来,却是最为惬意。
杜若锦思索再三,问道:“如果,如果没有今天我的表白,你会不会就这么撒手而去,再也不肯踏足墨言堂?”
高墨言回道:“我以为我是在放你自由,让你去找自己最想要的东西。”
杜若锦心里不由的凄苦起来,说道:“你说过不会给我机会,让我离开你,现在你却先自离开我,你说,这难道就是你的深情?”
高墨言听见杜若锦的话,长久没有说话,深深得吸了一口气,说道:“你为什么不懂?正因为我对你的深情,所以才甘愿将你放手,让你去寻找你最想要的东西,可是你知道我心里有多少痛?”
杜若锦情知他所言不假,否则沉默如他,怎肯说出这般直白的话来?
杜若锦捧着他的脸,说道:“你答应我,以后,无论发生任何事,你都不要轻言离开?我既然选择了你,又怎么会轻易将你的情意罔顾?”
高墨言搂着她,用手轻拍她的背,似是承诺,似是安抚……
远处,有一阵笛音传来,清瘦凌厉,悲苦至极,生生将人心揪了起来,那似是在诉离别之苦,那似是决然分手之痛,这笛音却在杜若锦的脑海里化作一身白衣站在竹筏上的高纸渲,他月牙白衫上血色如梅,就那样仰面得倒在水湖里……
高墨言没有出声,杜若锦摸不透他心里如何想,谁人都知那是高纸渲的笛声,他怎会不知?只不过他依旧沉默……
杜若锦心想,如果高墨言这时,问自己与高纸渲从前之时,自己该如何回答。想了许久,杜若锦竟是想不出来,不过就是是与否两个字,杜若锦却难以决断。
毕竟,那一场心动,是不可能轻易便否决了。
两人相拥而眠,那凄厉悲苦之极的笛音终究是消失了,而杜若锦也刹时之间感触到这个房间里原本的清冷,原本一切都不曾消退,即便是刻意得不去提起,那段记忆仍旧不可能肆意挥发消失。
夜,便在昏昏沉沉与辗转反侧中过去了,而明日到底又是如何的光景?
次日早上,醒来之时,高墨言已经早起,绿意服侍杜若锦梳了妆,便与她说道:“二少爷出门时,嘱咐绿意多熬些安神的粥给您……”
杜若锦情知高墨言是感受到自己的心慌无奈的,杜若锦苦笑,心道,高墨言,即便心里有再多的苦楚,我宁愿负了天下,也不会负你……
这算不算是一句海枯石烂的誓言?
去前厅用饭之时,大夫人、二夫人还在怄气,面上都是有些不高兴,就听见二夫人说道:“纸渲年纪也不小了,现在上门提亲的多是冲着四少爷来的,可是你也不能拿着这个做借口,就不为纸渲定一门亲事吧?”
大夫人不屑得说道:“你说要我给纸渲定亲,可是他人呢?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他这次出门还不知何时回来呢,等他回来给我请安之时再说吧。”
二夫人气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趁着高步青未来便快步离开了。
杜若锦看高良辰的座位上,始终空着,便状似无意得问道:“大姐怎么没有来?”
大夫人没有说话,张妈见状便接话笑道:“刚才良辰阁的丫鬟来说,小小姐哭闹不已,大小姐忙着照看小小姐,一时抽不开身……”
杜若锦和高美景交换个眼神,随即没有再说话,待到用完饭众人散了,两人到了良辰阁,便见到高良辰抱着高惜人坐在窗前,低低说道:“惜人,你看外面的景色多好呀……”
杜若锦看到高良辰脸上洋溢的慈爱微笑,就在那一瞬间,产生了高良辰便是高惜人的生母的错觉,难道不是吗?否则她脸上的真诚又是从何而来?
高惜人终究是睡下了,高良辰将杜若锦和高美景请进了内室,亲手给她们斟了茶,开门见山的说道:“你们来找我,是不是就是为了问我身上藏着秘香的事?”
杜若锦怔住,心下却在猜想,这个高良辰果然厉害,先自开了口,倒叫自己问的没底气了。高美景藏不住话,随即发问道:“你既然知道,那么就挑明了说吧。”
高良辰轻抿了一口茶,面色倒也算是平静,说道:“我回到高家,娘是怎么看我的,你们也知道。我没有别的想法,就是想在高家站住脚,能够留下来,否则出了高家这道门,你们要我去哪里?”
高美景知道高良辰说的是实情,但是念于高惜人,还是急道:“惜人年纪还小,你为什么非得用那样的手段?”
高良辰起身反问道:“那么你来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去求娘不要将我赶出去吗?还是求文谦将孩子给我抚养?你以为她就甘心吗?她唯一的要求便是逃出高家,她也是个可怜人,正如我当年在秦家之时一样,我心里同情她,这事又与我有好处,我自然会费尽心思去做,至于后来她怎么被抓,又如何牵扯到了弟妹身上,就不是我控制得了的,毕竟我从来没有指使她陷害弟妹。”
高良辰的话明明白白得说出口,杜若锦和高美景确实哑口无言,如果异地处之,她杜若锦换做高良辰的处境,只怕做事更会比她多几分过激。
高良辰面色酡红,似是有几分激动,说道:“那秘香是我秦家受辱之时,千方百计讨来的,就是不让那畜生沾了我的身子,趁着他酒醉之时便迷昏了他。现在没有想到,竟然又派上了用场,只不过昨日三弟做那番举动之时,我便料着,你们肯定是猜着了。罢了,罢了,惜人终于是我的亲人,她现在既然跟了我,我自然会好好待她,那香我便弃了,从今以后,高惜人便是我的女儿……”
看见高良辰如此,起初冲动懊恼的高美景,这会又开始劝慰起高良辰来,并说道:“姐姐,你放心,只要美景在家里的一天,拼死也不会让你受屈。”
两人说着话,便听见外面绿意急切的声音响起:“二少爷,二少奶奶,不好了,不好了,家里又出事了……”
两人互视一眼,紧忙相继出了房门,绿意在前面引路,到了柴房才发现家里人都已经到齐了,柴房里的徐姨娘似是疯了一般,哭哭笑笑,闹个不停。
杜若锦心惊,看见徐姨娘变成这副模样,心里也有些不落忍,只见徐姨娘披头散发,苦笑不止上前伸手便欲抓高步青,大夫人甩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光,喝道:“装疯卖傻就逃得过惩罚?别痴人做梦了,你这个样子跟疯子有什么两样?”
徐姨娘被大夫人用力打了,也不呼疼,只是捂着脸冲高步青嗤嗤得笑,大夫人心烦,喝道:“赶快再将她拖进柴房里关着,不能再让她跑出来了。”
高步青轻叹一口气,有些怜悯得说道:“罢了,罢了,她既然已经疯了,就别难为她了,还是将她送回自己个房间吧,外面加派两个人看着不要出了事便好。”
大夫人见高步青发了话,只得郁闷作罢,狠狠剜了徐姨娘一眼,只不过徐姨娘却没有丝毫反应,只是冲着高步青傻笑,高步青见此状况,快步离开了。
当即有下人拖着徐姨娘出了柴房,送回她自己的房间,只不过杜若锦猜想,她这么个模样,就算是回自己房间又能讨了什么好呢?
一夜无话。
待晨起梳妆的时候,杜若锦看绿意脸色不对,就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绿意咬唇沉吟了好一会,似是惧怕不已,久久才说道:“徐姨娘死了……”
杜若锦手里的梳子差点落地,一旁的高墨言也微怔,只听绿意继续说道:“昨儿个徐姨娘回到自己房间,可是嘴里还是乱嚷嚷,”绿意似是非常为难,看了高墨言一眼,才低声说下去,“徐姨娘嘴里一会叫老爷的名字一会叫的竟是大少爷的名字,老爷叫人给徐姨娘送过来一碗药,说是给徐姨娘安神用的,可是徐姨娘喝下去,喝下去便死了……”
杜若锦咋舌不已,要知道她是亲眼见到过高步青同情徐姨娘,所以处处怜悯她尽量对她好一些,现在能够下了死手,也不过是怕人言可畏,让人拿了话柄去。
高步青的做法,杜若锦是能够理解的,最起码杜若锦没有觉得他心狠手辣,而徐姨娘是最为可怜的,她一心盼着老太爷死后能够逃出高家,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现在老太爷未死,她没有给老太爷陪葬却先自送了自己的性命。
可是,没过一会,张妈就过来说道:“二少爷、二少奶奶,刚才大夫人叫你们一起去前厅,说今儿个家里来了人,要大家先去见一见……”
当张妈说话的时候,杜若锦已经猜到大夫人要他们去见的是何人了,
果不其然,待进了前厅,便发现高老太爷竟然坐在主位上用饭,而他身边多了一个妙龄女子,似是比杜若锦年纪还小些,颦笑自顾,端的是风流仪态。
大夫人向众人介绍,却明显带着几分不屑,说道:“她便是新进门的周姨娘……”
周姨娘放下手里的碗,站在桌边给众人福了福身,算是行礼,又在张妈的指引下挨个见了礼,显得十分的谦和。
又过了一两日,欣月来访。
欣月看似有些乏,坐下来,自顾自斟了一杯茶,良久不言。
两人各自坐在一处,杜若锦问道,“欣月,你今天来高家到底是为何?”
欣月苦笑一声,说道,“如果我说,我是为了怕你和高纸渲旧情复燃,你信吗?”
杜若锦也跟着苦笑,说道,“我自然不会信,因为我和他终究是没有那么一天的,你如果想要去爱,不如大大方方去爱……”
“可惜,他心里始终有一个人的影子,挥之不去,困惑终身,我怕我受不起这份嫉妒和痛,宁愿远远守着,静静看着他便好。”欣月说起这话的时候,面色如同以往一样清冷,只不过神色之中掺杂得无奈和悲伤,倒叫杜若锦看着她真实了许多,毕竟这是欣月第一次对自己说出心里的话。
杜若锦只觉得心乱如麻,不想再纠结于过去,心烦意乱之下,说道,“高纸渲现在已经走了……”
欣月听见这话,却花容失色,随即惊道,“你说什么?你说高纸渲已经走了?”
“是走了,临走前一晚的笛声……”
欣月却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跌坐在椅子上,恍惚说道:“他终究还是走了,我告诉过他不能去,他明明答应会考虑,为什么一转念间就变了卦?”
杜若锦不明白所以,急道,“欣月,你告诉我,高纸渲去了哪里?他究竟要做什么事?是不是很危险?”
欣月推开她的手,有些失魂落魄得笑道,“是危险,危险到不知道能不能够回来……”
杜若锦大骇,高纸渲,为什么你会这么做?怪不得昨夜笛声凄苦凌厉至极,怨不得饱含离别相思之意,高纸渲,那是你用笛声向我告别吗?
难道说,你原本应承了欣月,你不会去做那件危险的任务,可是昨天午间看到我在高墨言面前的痴缠情意,才下定了决心远离这一切吗?
次日,杜若锦准备了一份礼品,要去锦亲王府探望云泽,高墨言却突然接到陌生人传信,神色不虞匆匆而去。杜若锦只得带着绿意前去,两个人在马车上说着话,突然马车便被人拦住,车夫大声喝道,“什么人?竟然拦高家二少奶奶的马车?”
杜若锦和绿意大惊,便听见有个人憔悴说道,“我要见绿意。”
绿意听见那个声音,脸色突地就变了,看杜若锦一直望着她,脸色更红了,说道,“二少奶奶,咱们赶快走吧,我不想见他……”
杜若锦没有理会她,掀开车帘下了马车,见到桑睿满脸胡茬憔悴的模样,轻笑说道,“绿意就暂时留在你这里,希望还回来的时候,毫发无损。”
桑睿眼睛里闪过几丝感激,却没有应声,绿意掀开车帘不依得喊道,“二少奶奶,你……”
杜若锦夺过车夫的马鞭来,在马背上抽了一鞭,那马儿忽的抬蹄跑开,绿意吓得惊呼不已,那桑睿似是还愣在原地,杜若锦拍了他肩膀一下,笑道,“傻子,还不快去追?”
杜若锦这才想起,给小王爷云泽备的礼物还落在马车上,杜若锦无奈一笑,打发车夫先行回高家,自己便在大街上寻觅合适的礼物,突然杜若锦看到一家纸糊灯笼的铺子,心里灵光一闪,便信步走了进去。
在王府后院中,杜若锦坐在一旁,望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还有天上飞着的自己亲手做的风筝,一旁有丫鬟端着茶果侍候着,心里感慨不已,如果不是有这一番奇遇,自己又会是如何的际遇?
云泽玩累了,锦亲王便叫人带着云泽下去安置歇着了。
锦亲王和杜若锦在王府的后院凉亭上说话,杜若锦说道:“王爷,原本残歌便是我身边的人,现在被那清远主持留在寺里,以前还想着清远主持是为了消除残歌身上的戾气,如今想来也不过就是一句托词,他留残歌在寺里,保不齐就是为了教坏残歌为他做事。所以……”
锦亲王一挥手,随即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本王尽力为之,本王手里还有他感兴趣的东西,如今只能拿来与他交换,本王还不信一个残歌抵得过锦州城的城防图。”
杜若锦大惊失色,城防图是何等重要,她如何不知?那老秃驴要拿城防图,难不成目的是要夺下锦州城?
“王爷,你拿这么重要的东西来换残歌,如果那清远主持真的使了坏心,我们如何防范?”
锦亲王却面有得色,自信满满得说道:“当年本王在落锦山庄住了两年之久,每日闲来无事,除了看书,便是研究描绘这锦州城的城防图,如今本王重新画一张,只是真真假假之处,不是本王就决计辨不出来。”
杜若锦听到这里,心里也松了口气,说道:“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只是那清远主持端的是精明险恶,你此去妙真寺一定要当心。”
又这般过了半旬左右,杜若锦果然见到了残歌,惊喜交加,狠狠一拳捶在他的胸口上,说道:“又长高了些……”
锦亲王带着小王爷云泽走过来,笑道:“如何?本王给你备了一份厚礼,你要如何答谢本王?”
杜若锦美滋滋得问道:“你究竟是如何将残歌从妙真寺带出来的?快些说说,我且等着心急呢。”
锦亲王轻笑,未及说话,便见云泽做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说道:“那清远主持意在取锦州城的城防图,我父王便亲手绘制了一幅,用城防图将残歌交换了出来。”
杜若锦一怔,随即脱口而道,“就是这么简单?”
锦亲王笑着说道,“自然不会那么简单,那清远主持看重残歌,自然不会轻易放他出来,本王便说,要残歌给云泽做师傅,他才答应了的。”
杜若锦看残歌和云泽,年龄上是差个几岁,可是身高上却相差无几,难道说残歌真的要给云泽做师傅?
或许是看出杜若锦的疑虑,锦亲王又说道,“残歌的招式凌厉,云泽又喜薄剑灵动,由残歌来教云泽,怕是再合适不过了。”